岳几荷

【沙李】定风波(之二十四)

Chapter.24

沙瑞金倏然坐起来,这一下起得猛竟前车出一阵头晕来,还未待他问话,陈秘书就将手机递给他
 
“吴书记跟您亲自汇报。”
 
吴春林一直分管维稳这一块的工作,这次李达康全程陪同,他便在京州坐镇,总不至三位领导都不在岗,那也不像话,岂料临了临了还横生这么一档子事,吴春林也郁闷非常
 
“沙书记,林城宾馆半夜潜入了两个人,趁警卫换岗的时候跑到了齐书记的那一层,差一点就进了门,被我们负责安保的特警抓获了,好在人没事。”
 
千叮万嘱还是出了这样事情,沙瑞金只觉头疼欲裂,阖上双目又接着问
 
“现在什么情况,那两个人什么来路?”
 
“那两个人被抓获时企图吞刀片,一个吞下去了现在已经送到林城第一医院抢救了,另一个被武警及时制止,现在又说自己是来反映(shang)问题(fang)的,其他的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吴春林也非常无奈,齐江从前也不是没遇过这样的事情,但这种事儿一出还不是摊在谁头上谁倒霉吗。沙瑞金又何尝不懂这个道理
 
“齐书记人现在怎么样?”
 
“人无大碍,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我也正往林城去,李省长在那边大概情况比我清楚一些。”
 
“行了,你不用去了,我自己去吧。”
 
顾不上再管医院如何如何,直接安排了车子过来连夜赶往林城。其时天已经微亮,沙瑞金到林城宾馆时李达康还在会议室等赵东来汇报,也是脸色极差的样子,显见得一夜未眠,沙瑞金到时他也并不算太惊讶
 
“齐书记去休息了,你也去休息一会儿再去吧。”
 
“不用,那两个人呢?”
 
“一个没抢救成功,另一个市局带回去了。”
 
两个人还没说上几句话,赵东来便推门进来了,刚说一句沙书记、李省长,林城支队支队长也跟着进来,赵东来照着人脸上就是两耳光,并将帽子上国徽一把拽下来,李达康也是累了一夜,便是恼火讲话也还是慢下来了
 
“甭跟我这儿演戏,该查的查清楚了吗?”
 
“犯罪嫌疑人林城市局已经带回去审了,也是从前有过案底的社会闲散人员,不排除受人雇佣的可能。”
 
待到天亮也并未查出个所以然来,这种事情没来就没头没尾,想查出个究竟来也并不容易。齐江的航班是‪十点半‬,此时也准备启程了,到机场时也没再跟他两人交流一句,只下车时拍了拍沙瑞金的肩膀,便再未表示。
 
赵东来留在林城继续调查,沙瑞金和李达康同乘一辆车返回京州,两人已是无力多言,这一个月来林城乃至汉东发生了太多事情,说捉襟见肘也不为过,每一件事都在将他们两个人的前途推向一个不可逆转的深渊。这决然是比身体上的疼痛来的更加残忍的事情,沙瑞金只觉头疼愈显,阖目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快到京州时,司机便要往四川路开,李达康率先出声
 
“去医院。”
 
他没多言一句,沙瑞金还没得医生首肯便跑去了林城,这回去医院也是理所应当,未料沙瑞金却又开口
 
“去省委。”
 
这下司机倒为难了,两位领导几乎未曾同乘一辆,难得这么一次还意见向左,李达康不再吭声,沙瑞金便又说了一遍
 
“先去省委。”
 
李达康跟着沙瑞金进了办公室,这办公室桌面上一点儿灰也没积下来,沙瑞金将那些文件材料都归在一处,一边还同李达康安排着
 
“‪下周三‬扶贫会议,我明天先去北京,你周一等巡视组走了再来,这边也总得有个人在。”
 
“吴书记不参加会议,留下即可,我跟你一起去。”
 
沙瑞金停下手上的动作,定定的望着李达康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既然是冲着我来的,也该是我去解决。”
 
沙瑞金车祸不是意外,昨夜齐江的事也不是意外,所有都明里暗里的指向他,指向他的前途,指向他的未来。李达康忽然想起之前沙瑞金曾问过他是否觉得有些事儿是冲着他来的,也想到沙瑞金所说的那一句放心,如今看来,还有什么可以放心。
 
李达康到北京时,又是一个雨夜,飞机盘旋了很久才降落在首都机场,待到天元酒店,时间已经挺晚的了,与会代表还并未全到齐,因此这酒店也显得相对安静,沙瑞金早他两天到,飞抵北京后没到酒店休整一番便先去承担责任,承认错误了。
 
齐江还算是欣赏他,但汉东事端频发,若不是靠着这一个欣赏,那么“肃清腐败遗毒不力”的大帽子便要扣在沙瑞金头上了,提点的话没少说,叫沙瑞金泄气的话自然也并没少说,一串联的事情,不需要巡视组怎么调查也能够看得出是又一起区域性腐败事件,若再牵连赵家或是更上层的势力,只有雪上加霜。
 
李达康一个人在房间待到‪九点半时‬,沙瑞金还没有回来,又过了大约半个钟头,才听到对面房间门响,他开门出去看见陈秘书正扶着沙瑞金往房间去
 
“怎么了这是?”
 
“今…今天沙书记他们老战友聚会,就…”
 
陈秘书见来人是李达康,还是惊讶了一番的,尤其是看到李达康极为自然扶了一把沙瑞金之后,则有些话都说不利索了。两人将沙瑞金扶到床上,李达康便叫陈秘书到了外边,蹙眉问道
 
“‪后天‬就要开会了,你也不说挡一挡酒,光站那儿就是工作了啊?”
 
李达康有些心急,沙瑞金大病初愈,本来就不该这样,更何况最近事情一桩接一桩,他们再容不得一点疏漏。陈秘书跟沙瑞金时间本就少些,应是也不清楚沙瑞金酒量不好,叫李达康这么一问更是答不上话来,顾着里头沙瑞金,李达康也没再多说
 
“行了行了,你回去休息吧。”
 
李达康倒了一杯水进去,俯在床边问沙瑞金难受不难受,沙瑞金摇头,问他想不想吐,也摇头,问他要不要喝水,还是摇头,李达康便将杯子放下,说了一句
 
“那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他其实是不太高兴的,毕竟没经过医生同意便出院了,出院不说还这么喝酒,李达康回忆往日似乎也从没见沙瑞金喝过酒,连日重压郁结之下若是如此发泄,他也无权指责,又或是他本就没有立场说什么。
 
李达康正要走,却被沙瑞金一把拽回了床上,这人喝醉了还是这么大的力气,李达康失去平衡直接倒在他怀里,沙瑞金自身后将人抱住,却仍是一言未发。李达康挣扎了两下,这怀抱似乎太久没有经历了,对他来说已经很陌生了,但此际挣扎也都是徒劳
 
“你装的是不是,干什么你?”
 
他感受到沙瑞金力道之深,只觉肋骨都要被捏碎。沙瑞金还是没讲话,呼吸却愈发粗重,李达康分不清他是醉了还是清醒,便想回头去看看,只周身都叫他牢牢禁锢,转也转不得,他有些费力的动了动脖颈,沙瑞金却沉声说了一句
 
“别看。”
 
曾几何时他从未觉得自己狼狈到这个地步,他不想让李达康看见他这样,更不想让李达康就此走开。身体状况大不如前已经给他政治道路增添了重重阻碍,与齐江的谈话当中,齐江毫不讳言这一点问题。又加之汉东近来事端频发,亲赴北京承认错误已觉狼狈不堪,上头明里暗里的提及赵立春,提及高育良,又是再重新给他敲警钟,若非还存着一点惜才之心,恐怕一定大帽子已然扣在他的头上。便是没有,层层重压之下,他也已经满是负累与疲惫,梦想与他一样,颠沛流离。
 
沙瑞金拍了胸脯,做了保证,肃清余孽,打虎拍蝇什么都说尽了,他不会被击溃,却也难再孤军奋战了。这局面对于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已经是差到了极点,只是相对于沙瑞金则更甚,车祸影响身体在前,齐江之事在后,李达康听他那两字入耳,也觉心中难受。
 
北京的雨不似汉东,暴雨一阵子就停了,可今天却不寻常,外头雷雨交加,几个小时都不见停止,这怀抱似无寻常暖意,李达康却想贴的更紧一些了。他一手覆上沙瑞金的手,几天前打吊针肿起来的地方还没有消下去,他便拿起那手端详起来,几道疤痕与他的正相似,连带着掌心的纹路也深了许多。
 
李达康将沙瑞金的手就放在唇边,轻轻地吻过那些疤痕,吐息之间的热气弄得沙瑞金周身一震,拥着他的一臂,更紧了些
 
“我们不等了好不好?”
 
因饮酒之故,他唇舌并不那么利索,李达康初时还未听清他讲些什么
 
“什么?等什么?”
 
沙瑞金紧贴着他后劲,温热的气息弄得李达康自锁骨一下便红到了耳朵根,又加之后话,这红便再难褪下去了
 
“我说不等了,不等哪一年林城的玫瑰再开,现在就在一起。”
 
李达康此番是听清了他言语,从前的回忆便如流水一般回溯,那时候不要承诺的他,那时候不说分别的他,他记得他离开一号楼的时候,目之所及觑见的那个踌躇不敢上前的身影,他也记得曾在背后拥住他问他是不是现在这样最好的嗓音。
 
还有玫瑰满园的那个久远诺言。
 
这并非许下诺言最好的时候,也不是最好的他们,但他不想等了,已经耽误了那么多的时间,他也不想等了。
 
沙瑞金见他未曾应声,便回握住他一双手,又添了一句
 
“现在就在一起,永远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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