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几荷

【沙李】定风波（之八）

Chapter.8
 
翌日清晨，沙瑞金起得早便去锻炼了，李达康醒过来也没等沙瑞金回来，便回对面2号楼收拾了一番，去政府开会了。走时发现玄关那边有沙瑞金留下的一枚钥匙，他目光也只停留了几秒钟，伸手去拿却冷不防叫那金属的钥匙冰了一下，激了一个寒颤出来，已是盛夏，可是没有温度的东西却依然没有温度。
 
那钥匙李达康没有拿走。
 
到政府又是一早上的会，干部刚调整，各项计划也在陆续往上报，会后他又将吴杰单独留下来，之前京州拟建科技创新园区的事情迟迟没有批下来，直到他升任省长都没再听到信儿，也不得不问问
 
“怎么回事儿，这事儿不是早就开过碰头会说要往上报了吗？现在项目还没开始，批下来了没有，这会上你也没个准话。”
 
吴杰升任省委常委，京州市委书记，这官衔升了一头，脾气却没大变化，叫李达康连番一问还讲话都有些不利索
 
“报上去了……早都报上去了，那时候刘省长没给批，说要听沙书记的，然后就压在那边了，到现在也没个准信儿，上面不批我们也不敢……”
 
李达康一摆手，吴杰便噤了声。李达康拿起电话便要给沙瑞金拨过去，拨了几个数字便又停下来，又问吴杰
 
“这项目之前环评怎么样，没招标归没招标，什么企业能进去你心里得有谱儿吧。”
 
李达康将电话撂下，他忽然觉得这个电话可能不能打，也忽然意识到一些从前没有考虑过的问题，比如沙瑞金为什么不想在家里谈工作。那边吴杰还拍着胸脯说
 
“省长，这是科技园区，又不是工业园区，环评不可能有问题的，再说现在项目没批，招标也没开始，到时候我们严格把关，也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李达康看了他一阵子，却没继续说什么，又似乎在想些别的事情，有一种莫名而生的怪异感觉自他心底涌出，直到吴杰又叫他一声
 
“要不您问问沙书记，这个项目本来说第三季度就要展开了的，现在估计第四季度都未见得能成形，京州这也是……您说是吧。”
 
“是什么是，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李达康莫名就有些焦躁，他忽然察觉是不是这样的感情会影响到工作，那么沙瑞金不允许在家里谈工作的态度就显得十分顺理成章了，或许在他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前，沙瑞金早已经意识到了。他认为如果因为私情影响了工作确实是不好的，但他又偏偏不想这么认为，也不想让沙瑞金这么认为，李达康也有些迫切，迫切的想知道是否是这样的结果。于是他又拿起了手机，给沙瑞金的私人号码拨了过去，电话没响到第二声他便又挂断了。
 
是与不是的结果知道了又怎么样呢，他本是想寻一个答案，却无意去要一个结果。
 
李达康第一回觉得工作之外他还有一些想要逃避的东西，他暂未厘清这里面的缘故，手机就又响了，是沙瑞金
 
“刚才拨错了吗？打过来就挂了。”
 
他们从不用办公室的电话谈私人的事情，有如今晚吃什么，或者明天要加班晚一点回去，都是手机联络，像是个约定俗成的规矩，李达康迟滞了几秒钟，才道
 
“哦没有，刚才打过去这边来了点事儿，现在没事了。”
 
沙瑞金轻嗯了一声，又问道
 
“那怎么了，晚上又要加班？”
 
加班么，其实也没有，只是有些事情他忽然就不想知道了
 
“没有，就想跟你说一声，钥匙忘了拿了。”
 
“那不加班我一会儿绕过去接你一起，我这边也结束了。”
 
或许沙瑞金也在极力避免将这样不太能够调和的事情拿到台面上来说，那么他也愿意装傻
 
“好”
 
晚饭过后，沙瑞金坐在客厅看新闻，李达康靠在餐桌那里问他今天怎么没去锻炼，沙瑞金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他坐过来
 
“你好不容易清闲一天，我还不在家多待待，锻炼哪天不能去。”
 
李达康走过去坐在他旁边，很自然的两个人就靠在一起了，家这个词实在是很美好，美好到有些不真实，李达康似乎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意义上的美好，于是他也就更不愿意将一些事情摊开来讲，他宁愿相信他的猜测是太过敏感所致
 
“最近也没太忙，以前当市长的时候忙得没时间睡觉，后来当书记了，成天睡不着觉，现在上来了也就还行，有功夫睡觉也还能睡得着觉。”
 
私底下的李达康全无工作上的寸步不让，沙瑞金舒臂揽过人，李达康整个身子便躺了下去，头枕在他膝间，两条长腿搭在沙发扶手上。沙瑞金也觉得此刻十分难得，难得到他有些恍惚，其实他不是在逃避么，他亦如此
 
“就是，你也调整调整，下头一个个的什么事儿都往你这儿报，从来忙得脚不沾地的，自己也累。”
 
李达康阖目躺着，如此安然竟让他生出了一些困意，仿如梦呓一般回着沙瑞金
 
“不过忙点儿好啊，忙点儿没工夫瞎想了。”
 
“想什么了？”
 
他声音还是很温柔，李达康却清醒过来，睁眼望着他，他还是满面的温柔，仿佛那天晚上所言家里不谈工作的疏离，皆是他臆断出来的假象。可是这样的怀抱让他十分不愿意离开，李达康没起身只道
 
“没什么，想点儿工作上的事儿，家里不是不谈这个么，回头再说吧。”
 
沙瑞金没再问下去，却也很认可李达康说的这个“家”
 
“去楼上睡觉吧。”
 
沙瑞金关了电视，走在前面，李达康至卧室门口时沙瑞金倏然转身，将人压在门上，似乎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深吻，他也从来没有这样想从那种无法言明的压抑情绪脱离出来，李达康亦然。
 
谁也并不想不相信谁。
 
这吻毫无章法，直至两个人都有些气喘，沙瑞金才将人放开，低低的声音问了他一句
 
“今天累么？”
 
李达康自然懂这话里面的意思，刚出口没事两字，沙瑞金便已经将人放倒在了床上，这卧室没开灯，可借着月光，还是能看清彼此的眼睛。而后再无人讲话，就这么做了一次，沙瑞金半伏在李达康身上，月光洒进来，照着他爱人的眼睛亮亮的，沙瑞金伸手摸了摸李达康的鬓角
 
“有点见白了，下回理发师傅来的时候，也让染一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