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几荷

【沙李】春秋为配（其三十五）

Chapter.35

一辆车上，两个人。李达康抓着笔的那一只手，又覆在沙瑞金的手上，他不想再去管他们现在身在何处，旁边有什么人，会不会有别人注意他们，他怕了，他真的怕了，如果说上一次在大龙山时他还心怀侥幸，总想着沙瑞金身边有足够的安保人员，定可护他周全。可是这一次，他们远在北京，没有人敢跟他保证沙瑞金的安全，他彻彻底底体会了一次跌入地狱的感觉，那种孤寂，他再也不想体会。

回京西宾馆的路此刻已经不再拥堵，未有四十分钟他们便到了地方。直到下车时，两个人都还没有回过神来，这样巨大的悲伤冲击，让他们早已经失去了平日里的从容不迫，更无暇去细究为何对方竟然是同自己一样的慌乱，一样的悲伤。

下车之后，还未等他们说一句互诉衷肠的话语，海淀区局的公安干警也到了。说是要了解情况，李达康见有旁人前来，也只好先找回往日的冷静。与沙瑞金相视一眼，先回了房间去。

沙瑞金是省部级领导，即使是了解情况也不能说请到区局里去。海淀区局的同志也不讳言，六车追尾，连带着那辆着火的皮卡也算进去，只有沙瑞金这一辆车受损最为严重，全车报废，司机当场死亡。而那辆皮卡起火原因则是后头放了雷管，剧烈碰撞下发生了爆炸，导致火势蔓延。

他们只管先将当时的情况与沙瑞金汇报了一遍，并没有依据这些事实作出什么判断，或者说即使是做出了什么判断，他们也并未告知沙瑞金。可沙瑞金只听到雷管爆炸时，几乎已经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这分明就是冲他来的，可却差点叫李达康碰上。

他内心虽然已经非常愤怒，可面上仍保持着正常神态，他开口问道

“那这件事情是意外事故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沙瑞金此话问的非常直白，海淀区局的公安干警也不好再打太极，这毕竟关系到省部级领导的安危，便答道

“沙书记，据隧道内监控录像来看，系前车急停导致后车追尾，进而引发连环追尾，但是前车司机也严重受伤，现在正在医院治疗，我们还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这个急停，所以这件事情的性质我们暂时还无法做出判断，我们将整个事件查清之后再及时向您汇报。”

沙瑞金一改往日那和煦神色，前车急停，后车追尾，整件事情对于他来说那司机说什么早已不重要，彼时祁同伟丧心病狂的暗害陈海，现在自己和李达康又差点遭此横祸，他不想在这些无用的调查和讨论当中浪费时间，他根本还在险些痛失所爱的余震当中无法抽身，他摆摆手说道

“那不必了，这件事情我省公安厅长赵东来同志会直接与你们对接，不必再向我汇报。”

说完他便离开了这间会议室，好手段，好心机，他几乎开始怀疑李达康的车中途坏掉是不是也是有人刻意为之，他现在谁也不敢相信。他乘电梯上了楼径直去了李达康的房间。他按下门铃的第一声响，李达康就迅速开了门，原来他一直站在门旁。

大龙山滑坡那一回后，多少次他梦中惊醒，都是沙瑞金遇险的情形，他怎么打沙瑞金的电话都是无法接通，他身边一个人也没有，那一刻的孤独，如坠冰窖，痛的锥心刺骨。那些梦都太过清晰，清晰到他在西山隧道内，望着那熊熊燃烧的大火的时候，隐约看到那个车牌的时候，他又回溯至那些孤独可怕的梦中，再无法醒过来。

甚至连看到这一刻的沙瑞金，他都觉得不那么真实。

沙瑞金走进来，刚将门关好，李达康就欺身上前将人抱住，这一天对于他来说都太不真实了，从前往香山的路上开始，到中途车坏掉，到隧道内受阻，到警察来了解情况，一切的一切都太不真实。直到他将人拥入怀中，才切实感受到这个人，这份爱。

“等等”

沙瑞金问李达康将那支钢笔要了过来，打开窗户便扔到了楼下的那一方小花圃中，李达康知道他在忧心什么，可是这支笔就这么扔了，他还是一阵心疼。沙瑞金什么也没跟他解释，只说

“重新再买一支”

他不敢相信任何人，他怕他们珍视的这一对钢笔最后也成为了威胁他们的利刃。他想要确保他和李达康的绝对安全，也必须确保。

沙瑞金长舒一口气，他想跟李达康述说他今日的所有的害怕，可他望着李达康，却无法用言语组织起来他所有的恐惧。李达康也望着沙瑞金，他从来不曾体悟到，原来自己已经这么惧怕孤独、惧怕失去。他们又几乎同时开口

“我以为你在车上。”

同一句话出自两人之口，他们忽然就体悟到在会场时，两个惊慌交错的眼神中，到底暗含了多少恐惧和伤痛。还是沙瑞金先开了口

“我进去开会前，海淀交警大队的已经联系到了我，说车身全毁，来确认我的安全。”

此时他的情绪也已归于平静，他淡淡的述说着整个经过，其实哪里有什么经过，只不过是摔碎了一部手机，又打没电了一部手机。

这个赵瑞岚真的很厉害，让他们两个人同时经历着切肤之痛，好在，未能得逞，好在，他们都好。一双交握的手，自始至终没有放开。他们早不想再去回忆这个过程有多么可怖，甚至不想再去想这整件事是意外还是人为，也更加不愿再想到赵瑞岚这个人，以及她的赵家。

翌日清晨，汉东一行人登上了返回京州的航班。

他们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停留一刻，故此便选择了最早一班的飞机，返回了汉东。这个地方给沙瑞金，给李达康都带来了太过惨痛的回忆，连多看一眼，都不免想起那一日的锥心刺骨。

第二日是周日，刚好他们也都能休息休息，即使如此，回到京州后，还是在省委简单开了一次书记碰头会，跟于安沛也就孟山一案通了个气，并对日后昭宁岛规划的诸多方面进行了讨论。

“孟山还住在公安医院里，一旦符合收押条件，赵东来他们会马上采取措施，反贪局那边也有过硬的证据，这个不必担心。”

沙瑞金对孟山一案，从未担心过孟山身上有什么问题，可他清楚，这个人身上的秘密太多，牵涉太广，他甚至不知道牵涉的广度达到怎样一种程度，如果赵立春、赵瑞岚算作一个，那么他们之上呢，这一点他不想深究。

李达康忽然就想起来某一次常委会上，那个牵涉上百人的组织部长，最后也没有真处理过这百余人，甚至在到年龄之前，还是给予了“解冻”的机会。这并非他们能力不够或者立场不强，这是另一种无形的压力，是法不责众又或者是什么别的，这次也是一样，甚至这一次要更为严重，这或许不是吕州一市，或者汉东一省的问题，那也确然是他们力所不能及的范围了。

会后，于安沛先回了政府。他们俩仍坐在会议室内，仿佛此行北京所有的遭遇，在抵达汉东，飞机降落之时才得以纾解，所有的重担才能够卸下。孟山落网，赵瑞岚就失去了最后一张底牌，他们所有的行动和方案都一应向巡视组做过了汇报，现今等待上面的指令便是。

一束斜阳照进屋里，他们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回家吧？”

像是一句问话，却又是无法拒绝的语气，李达康也点点头，与他一共，回到了省委大院，其实不管是一号楼还是二号楼，那里对于他们都不可称之为家，可是只要对方在身边，那里就是家。

原来饱尝孤独的人，才最怕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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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回家开车，我去闭门造车了，晚上或者明早更，新手上路，技术不好嘻嘻嘻